吾生之地 让路

苍栖好奇死了陆炅给别人看的是什么，但是很快她就收到了更为重要的任务，布防。

地球太小，但对人类来说又太大，天上掉下什么来，防不胜防，人类的科技暂时还无法建立起极为迅速的太空防御机制，于是对于如何进行外空防御就成了在全人类知道实情前政府需要研究的东西。

在遭到攻击之前，外太空防御还只是个设想，一个有了方案却被无限期延后的计划，每个人都认为如果没有外星人，那么外太空防御机制就只能防御对地球来说不痛不痒的陨石，而如果遭到彗星来袭——那即使是在地球上过一层混凝土加钢筋水泥和防弹层都没有用。

可是现在，这个方案突然被提上了议程，很多太空大国都拿出了自家压箱底的方案。

又一次唾沫星子飞溅的争吵。

为了全球统一防御，当然不可能各国各自为政，还有一些没有余力和科技制造的国家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外星人开着飞碟掉下来？这当然不现实，所以在那么多方案中挑出一个方案统一建设就成了必须。

关键是，哪个方案？

美国的方案自然是极为详尽和充满了霸气，而俄罗斯的也不乏他们的扎实稳健作风，中国的不出意外依然是实用和低调，除此之外的国家大致都跟着拿出几个方案意思意思。

在没有新能源发现以前，核能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关于是地面建设还是外太空建设也颇有一番争执。

地面建设自然是比较省钱省力，但要求的是极为快速和有攻击性的武器能够对外来太空的威胁进行精准的摧毁，这考验的就是火力了，而且，也只是个加强版的高射炮。

问题是，需要新建多少个炮台才能应付全球防御？海上怎么办？荒原怎办？高山怎么办？有争议领土怎么办？

那么，充分利用已经布满地球上空的卫星就成了首选。

这也是三个大国一致的选择，利用已有的太空站和卫星，进行改造和太空航道建设，也可以为以后的航空做准备。

这极需要高瞻远瞩，就像城市建设一样，现在建得不科学，百年后人类都不幸福，下水道堵了，地表塌了，车不够开了什么的……

太空上，破事儿就更多了。

苍栖旁听了一个上午，晕头转向的出来吃饭，晋西泽发了消息：“给我带份盒饭！”

他还在里面精神奕奕的奋斗。

也有几个科学家和研究员还有政客等各领域的人饿得受不了出来打饭吃，他们自己低声商量着，表情都颇为凝重。

苍栖要了一份标准餐，一边发短信骚扰正在学校的陆炅，一边问偷听旁边的人说话……听不懂。

“德语……”嘟哝了一声，她放弃了，拿着盒饭准备走，旁边的人却拦住了她，一个大胡子军人用略带口音的英语问道：“陆科长？”

“您好。”苍栖连忙挂起官方微笑。

“我注意到您认真地听了一个上午，想必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下午就要表决了，我想是否能知道一下您的想法？”

旁边两个刚才一起讨论的白大褂也围上来，很严肃的看着她。

三个魁梧的大叔这样围着感觉真心不咋地，苍栖勉强的笑笑，问：“我是否能先问一下你们的意见？要知道，我还年轻，经历不多，可能考虑的不全面，如果贸然说出来，影响到你们的思路就不好了。”

胡子军人赞同的点点头，道：“我们的意见其实略有些相左，我认为俄罗斯的方案，但施旺教授认为俄罗斯的和美国的结合一下比较好，可是我们又发现，中国的就是俄美结合以后又降低了攻击性的版本……”

苍栖不断点着头，可是早就听晕了，她其实也觉得中国的方案很省钱没错但是太温和，军事建筑少了很多，反倒是比较注重太空站和补给站的布置，可能不大适合当下的形势，但是连她都看得出来，想必设计方案的那群智囊更加明白，那其中深意，就不是她这等文盲能够领会的了。

胡子居然巴拉巴拉说完了，另外两位又补充了一下，最后全都望着苍栖。

苍栖满头满脸的冷汗，心虚的想缩进地里去，只能很老实的说：“抱歉，其实你们的意见我大部分都没听懂，不过大致还是明白了，我觉得与其考虑怎么选择，不如在下午的会议里考虑如何改动，我不是专业人士，但我觉得集合一下各方案的优点，比选择一个要好得多。”

胡子叔叔几个立刻点头表示赞同，讨论着走开了。

苍栖进入中央会议厅，里面正在午间休息，但更多的人在商讨，晋西泽正趴在桌子上对着电脑点点点，她把饭摆在他身边问：“商量出什么了？”

“基本可以确定了。”晋西泽头也不回，“对了，刚才有通知，特保科所有人都可以放五天价。”

“什么？”苍栖连忙看手机，果然有一条通知，因为即将开始秘密的封闭式集训，所有特保科的人放五天价回家休整，五天后将到预定地点进行预计为期一个月的集训。

“刚才将军的副官来找你没找到，托我转话给你，下午的飞机已经给你订好了，你还有两个小时准备东西然后回家。

“回家？”苍栖惊讶，“怎么这么突然？”

“你不想回吗？”

“当然想，只是，只是下午……”

“你又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老实的回去呢。”晋西泽还是不留情，“多洛格刚才就回去了，西弗尔要留守，上面知道你也好多年没回家了，就让你回去。”

“可是……”苍栖还是有点犹豫，“到底为什么突然决定让我们回一趟家？我有种很不安的感觉耶。”

“天知道，我不知道。”晋西泽低头看电脑，“反正我家就在附近，我替你开会，你有什么特别要表达的意见吗？”

“没有。”

“那就走吧，还有两个小时。”

“对了，陆炅呢？！”

“西弗尔去接他回家整理东西了，他跟你一起回去。”

“为什么你们整个安排的过程我都完全不知道？”苍栖有些不满。

晋西泽看了她一眼：“我们以为下属就是负责给上司安排行程的。”

“什么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说法？！”

“那你现在听说了？你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钟……”

“……我走了！”

苍栖以为陆炅应该是被绑定在北京的，知道他存在的人不应该会轻易同意他离开人类的视野，但事实是三个小时后她和陆炅一起站在了家乡的机场上。

肃海机场，沿海地区第二大机场，经过几次扩建改建，气势之恢宏已经不下于首都机场，苍栖带着陆炅推着行李车走出去，老远就看到一大群人等在外面，首当其冲的，就是陆爸爸陆妈妈。

她忽然停了一下脚步，有些瑟缩。

十八岁入军营，这是几年了，五年？

五年，没见到家人了，围在父母身边的人，看着一个个都眼熟，又一个个都不眼熟……

等等，真的不认得啊！

她立刻警觉起来，拉着陆炅远远站着，嘴上依然是和善的笑容，右眼上的镜片却已经分析起来。

{脸型对照}脑中指令。

右眼镜立刻开始一堆数据线，把父母身边的生面孔都过滤了一遍，右眼镜在很久前就已经和大部分国家的国民资料登记库连网，只要不是黑户，迎面见到的人都能知道大致资料，而现在，父母身边站着一圈的，不是政府官员，就是记者……

她眯起眼睛，甩手就给陆炅扣了个鸭舌帽。

陆炅早就知道不对，只是在等她反应过来，此时头一低，略微侧身走在苍栖身后。

苍栖打开通讯器咬牙：“谁泄露的消息？！”

里面是特保科的技术团队，本来直线联络员是多洛格，但多洛格回去了，就换成了一个年轻副手切斯特，他的声音很平静：“并非刻意泄露，您此次出行依照的是正常保密级别，对于媒体来说就等于没保密，可他们会觉得挖到了秘密……”

“那不就是刻意泄露吗？！”

“那么科长，请您认真的吸引大众视线吧。”

那边，记者们对着各自的摄像头激动道：“观众朋友们，史上最年轻的联合国官员，土生土长的肃海人，陆苍栖科长已经到达了机场，她带着她的弟弟，正向她的父母走来！”

“艹！又瞒着我耍我！”苍栖嘴里怒吼，笑容却灿烂起来，她让助手来提行李，自己带着陆炅跑上去，扑进陆妈妈怀里，“妈妈！”

陆妈妈热泪盈眶：“回来了好，回来了好。”手轻轻碰了碰苍栖左眼的眼罩，眼泪就流了下来，“好好的女儿，变成这样了，真是……”

“我不是好好的吗……”苍栖起身，往旁边一看，陆爸爸正和陆炅对视着，陆爸爸伸出手，很认真的对陆炅道，“欢迎回家。”

陆炅也一脸严肃，和陆爸爸握了握手，一大一小两陆家男人进行正式会晤。

陆妈妈上前搂住了陆炅亲昵道：“好孩子，以后我们就是你爸爸妈妈。”

旁边记者实时播报：“陆科长的父母极为自然的承认了家庭新成员，陆炅作为陆科长牺牲战友的遗孤，再次得到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苍栖冷笑一声，手抬起毫不客气的挡住对准陆炅的镜头道：“为了不影响我弟弟健□长，请注意一下。”

“苍栖……”陆妈妈有些迟疑，她不希望女儿背上负面名声。

苍栖耸耸肩，她心底当然是在乎社会影响的，但是媒体这玩意就是这样，黑白全是他们说的，自己怎么表现完全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那还不如活自己的。

这方面，钟将军以及很多长辈都教育过她，太注意那些媒体的说法，反而容易出错。

她望向陆爸陆妈身后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道：“你们可以开始工作了吧。”

两人点点头，拦上前来，极为巧妙的挡在一家人两边，大部分的视线被遮住，记者们都是很有经验的，知道此时不宜上前，全都眼巴巴的看向了身边的市长大人。

肃海市市长传承着前几任的心宽体胖的形象，见苍栖见过父母了，便上前握苍栖的手：“陆科长，欢迎回家！”

眼前站着的这些都是以前苍栖小家小户完全接触不到的角色，甚至可以说，比苍栖忽然见到钟有道这样的顶级实权人物还要让她紧张，陡然如此，苍栖有些适应不过来，笑得有些僵硬：“是啊，我很高兴，几年不回来，家里变化一定很大。”

“今晚您肯定是和家人一起了，明天在香格里拉大酒店有一场接风宴，希望您能光临。”

“那是一定的了。”苍栖就知道这一顿避不了，好在国家有规定，接待餐只许一顿，否则一律自掏腰包，她倒不用担心以后这类应酬没完没了。

市长笑着放开了手走在旁边，助手在前面带着路，不知不觉间，苍栖一身军装常服已经走在了最中间，刚出候机大厅，一阵喧哗！

在大厅里完全不知道外面有那么多人！很多，很多的年轻人！

这简直就是明星见面会的接机阵容！她死也想不到竟然会这样！

苍栖怔了一下，笑容刷的没了，抿着嘴，以一种如临大敌的严肃姿态面对着所有人。

她打赌，如果钟将军看着现在的视频，肯定会叹息着说什么这姑娘还需要锻炼什么的……

可这锻炼太突然了啊！不久前她还是个没钱用菜场快递的小人物，突然就面对万人接机啊！看那无数镜头，那尖叫，那欢呼，那攒动的人头……

她忽然冷静下来，微转头，市长立刻很默契的凑上耳朵。

“额，市长叔，我们这是和哪个明星重叠了路程吗？”她一时想不出更好的称呼，只能这么问。

市长也没料到苍栖会加个叔字，顿时眉开眼笑道：“就叫唐叔吧，这就是来欢迎你的啊。”

“我？！”

“你看那横幅。”唐叔随手一指。

苍栖眯眼看，果然，远处那不正是一排排横幅，什么欢迎陆sir，什么肃海因你而美丽，什么我爱陆sir……

陆sir……

苍栖暗暗的咽了一口血。

更让她纠结的是，军警都出动了，人海中硬是开拓出一条绿色的通道，看着那条狭窄的通道，她又开始咽唾沫，场面太吓人了。

而随着她走进军警开拓的通道中，这通道就开始随着人群的涌动开始扭曲，她明显感到后面陆妈妈的紧张。

“陆sir！陆sir！求签名！求拥抱！求沾仙气！”有人在尖叫。

“陆sir！我的QQ号XXXXXX！求加！”

“女神！女神！御姐！御姐！”

还有人在自顾自说话：“好帅的军装好帅的衣服好帅的眼罩！”

“……”

“我能说两句话吗？”苍栖停下了，问唐叔。

“这……你要说什么？听唐叔的，别冲动啊，过去就好了。”

“可是过去的成功率不大啊，你现在还看得到路吗？”

的确，眼前的两边的军警都快被挤得背对背了，要不是周围围着的保镖给力，苍栖早就被淹没了。

“那，你说吧……”唐叔也没料到会是这状况，只好跟旁边的人道，“接广场麦吧。”

“嘟！”广场麦接通的声音，播音小姐温和的道，“下面请陆苍栖科长讲话。”

欢呼声中，苍栖的手机接通了麦，她清咳了一下，广播立刻传来咳嗽声。

广场上渐渐安静下来。

“看来能听到我的声音。”巨大的声音在回响。

“那好，听我说。”苍栖抬手，作指挥状，“首先，很高兴你们来欢迎我，其次，我前方，所有面对着士兵们的人，请后退。”

人海没怎么动。

或者说有人努力在动，但是前后左右阻力太大，看起来效果不怎么显著。

“动不了吗？很好，这就是你们的行动力。”场面安静下来，苍栖立刻便镇定了，她抱着无论怎么样都有人给擦屁股的想法，平静道，“猎星坠毁，国家的精英就死光了吗？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做到令行禁止吗？还是你们认为那都是当兵的该干的军训完就该扔给教官了？！”

嗡嗡的声音不断。

苍栖也是这个年龄段上来的，就算生活与同龄人差距很大，但想必大部分人都是比她更叛逆的，所以也不指望说通谁，只是现在表明下自己的态度，顺便能够顺利回家。

机场周围有防空设置，是不允许飞机以外的其他私人飞行设备的，而她表面上也不够格让政府派飞梭申请特权来接。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来这里围观我，但如果是我想的那样，我希望你们看清楚我的眼睛然后明白一点，我所得到的一切，没有一点侥幸！我的眼睛，我的人生，都是我自己搏来的。如果我让你们后退，就请别指望让别人来带动，如果我的战友都跟你们一样，今天你们迎接的，就是一罐子骨灰！”

说罢，她看看四周，关注了一下四周人的眼神，便不再说话。

【他们认为你这么牛逼哄哄，不也上不了猎星】

【当然，只是有几个人在这么说】

苍栖沉默了一下，点点头：“你好歹会安慰人了。”

“不管你们怎么想，现在，面对士兵的，后退三步，一！”

一点点的挪动。

“二！”

“三！”

看着前面只宽了一点点的路，她已经很满意了，点点头：“很好，谢谢配合。”

断了麦，继续往前走。

一个电话忽然打来，苍栖也不管周围那么多人，接了起来：“钟叔叔？您怎么这时候打来？”

“呵呵，看直播呢。”钟有道声音里带着笑意，“小陆啊，没吓到吧，那么大阵仗。”

“吓到了。”苍栖认真道，“吓过头，反而不怕了。”

“恩，表现的不错，我很惊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小美女，还是很有气场的嘛。”

“呵呵叔您事先都不跟我说声，太不厚道了。”

“怪我？”

“不敢！”

“应该怪的，但你以后还要遇到更多吓人的，总要锻炼锻炼，反正，有我们给你擦屁股嘛。”钟有道说得很轻松，“本来还不明白陆炅干嘛硬要你，现在发现，你这小姑娘很有潜力啊，果然还是它们有眼光。”

苍栖看了一眼陆炅，陆炅面无表情的回望。

【我没看出你有潜力】

秒杀！

眼看快到停车场了，苍栖终于有放松了一点：“您就打过来调戏我一下？”

“恩，看你演讲，叔突然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感想……看这情景，至少肃海大部分大学生都来了，这些人，可都是未来的主心骨。”

苍栖沉默了一会儿：“我……有点担心。”

“……恩，继续。”

“我没追星过，我不明白这些人来这儿的意图是什么，但我觉得凑热闹更大于尊重，当然，我没什么值得尊重的，我一个当兵的，不是政客，不是明星，我不靠崇拜和支持吃饭，可他们的态度，他们的眼神，似乎，好像，我就应该供着他们，否则就没人买我演唱会的票……”

“呵呵，这时候还能开玩笑，看来你心里也不是全无希望。”

“恩，至少，他们后退了。”苍栖顿了顿，她坐上了车，挨着陆炅，看着外面渐渐散掉的人山人海，最后道，“至少，他们给我了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