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之地 废物团长

再一次见到陆炅，苍栖感觉恍若隔世。

男孩儿体内的生长系统非常忠实的效仿了正常人类的身体机能，在这个年龄段以一种逆天的速度成长着，几个月不见竟然与苍栖差不多高了。

他站在门口上下审视着苍栖，然后让开身道：“进去躺着。”

“哈？”苍栖感觉内容不对。

“检查，你的身体。”

“哦，好。”苍栖莫名的感到很荣幸，看后面多洛格的表情就知道，好像陆炅关心人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其实确实很了不得，陆炅就算有一颗圣母的心，摊到这个身份也只能冷漠待人。

于是更加奇怪的是，为什么苍栖能被特殊对待？

这种明知有猫腻却又明知得不到答案的感觉是最蛋疼的，多洛格表情都扭曲了。

西弗尔倒是表情不变，进了房间径直去了厨房。

苍栖回到久违的家，却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她躺在床上，很是好奇和紧张的看陆炅，陆炅却没什么动作，只是走到床边，两只眼睛微眯，从头看到脚，然后点点头。

“怎么样？”苍栖问。

陆炅沉吟了一下，委婉道：“很……拙劣的改造。”

“囧！”

“不过还好，并没有很大的改动，要是改动太大，可能就要执行强制还原。”

“强制还原？什么意思？”

“就是强行还原到你原先的身体素质。”陆炅直言不讳，“你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得到改造机会，但是这是不公平的，眼罩的功能本应是特权的极限，如果他们给你改造太多，那我的影响便已经超出了最大限度，如果我不动手，那你们这边就会被减分。”

“这也太……”较真了吧，陆炅的盯视下，苍栖没敢说出来，她忽然发现，身高似乎是气场的决定因素，本来就气场强大的陆炅一旦和她差不多高，那气场简直没边儿了，和游戏里加持了全BUFF一样一样的。

完全已经不在可调戏名单上。

苍栖对于在家养病的兴奋感一落千丈。

而更为凶残的是，此时联合国即将改组，枪杆子时代即将到来的消息在全世界都掀起了轩然大波，虽然这在预料之中，但是在尚未全面开战的情况下已经开始了残酷的国家间军备竞争，这让很多人无法承受。

有一件事几乎可以预见，在和平时代国家军备只是一个后盾和保障，而到了战争年代，尤其是这种特殊情况下，一个国家的军备能够直接决定这个国家的人在世界其他人类面前的地位！

即使所有政府都表示这是不可能的人人平等，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不傻的人都明白。

华夏本来就已经稳坐强国之列，再加上有陆苍栖这种草根直接晋级一夜之间万人之上的存在，瞬间众多中层国家都将矛头对准过来，而对陆炅的事情有所了解的大国却作壁上观，乐见其成……他们当然不能让华夏一家独大，陆炅的事情他们没办法，但是让华夏吃瘪还是没问题的。

钟将军繁忙之中经常慰问一下陆苍栖，虽然总是匆匆几句话，但苍栖也能感受到此时他们所受到的压力有多大，她对此也毫无办法，前阵子那个宗教团体的反应已经让她明白了至少外界平民层面有那么一伙人是怎样宣传她的，而现在又有很多国家政府开始出面针对她，这样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联合国改组的行动并没有因为各种压力而停止步伐，政客的每一个行动都是深思熟虑的，改组计划出现以前恐怕已经有成百上千个会议对此进行了洽谈和补足，外界的所有反应和内部的所有矛盾都在预见范围内，于是在钟将军的只言片语中，苍栖意识到，联合国特保科的专属军队，也在稳步组建当中。

第一批学员已经准备完毕，最后考核结束，将直接编入联合国专属军团中。

这支军团尚无完全编制，因为是第一支以星球战争为目标打造的军团，被当之无愧的称为第一军团，成员来自全世界各国训练的精英，在联合国的大环境下，所有成员都消除了国籍，他们所效忠的只有全人类和地球，这种没有意识形态，政见和民族差别的军队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战场利刃。

联合国改组进程第一天，“蔚蓝条约”面世，全世界所有国家与地区的政府代表在合约上签字，同意在任何情况下都以补充满第一军团为先，保证第一军团的人员和装备的完整性，不履行合约的国家将失去第一军团的支援资格。

这个合约看起来让第一军团凌驾于所有军队之上，但事实上第一军团只要还有一个兵在，他们就必须进行全球范围的战场支援，因为他们的衣食父母是蔚蓝条约上的所有国家和地区，吃人嘴短，那些国家提供的军备就相当于保护费。

苍栖当然是没资格统领一个军团好几个师十来万人，她的上司还在改组中未被选出，但隐约透露那将是一个俄国元帅。

前几年因为资源问题俄国和西欧好几个国家开战了许久，算是近百年来规模较大的战争了，能有经验指挥这样一个军团的将军也只能从那片地方出，就连美国都没资格。

此时她还养着伤，听着西弗尔时不时的报告，看多洛格在一边摆弄着电脑，晋西泽基本等于脱离了特保科团体，他的专业太紧俏，天文研究院和太空军事作战委员会抓着他就完全不想放人了。

楼下，陆炅回家的声音，他上楼进屋的声音都悄无声息，进来就直接坐在她身边，然后眯起眼睛打量。

“今天恢复很好。”他点点头，“可以活动了。”

“活动？”苍栖望向西弗尔。

陆炅朝西弗尔点点头，起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诶？什么情况。”

西弗尔把她的个人电脑还给她，发送了信息：“上面的意思如果陆炅允许你就可以实战一下了，熟悉一下新身体。”

“有任务？”苍栖撑起身子，“可我感觉我现在行动不方便啊。”

“不需要你太劳累。”西弗尔点了一下她的电脑，“特保科直属军团已经基本组建完毕，但是却分别来自世界各地的新型军事基地，这么多人如果不进行一定程度的磨合，是完全没法上战场的，相信这点你也明白。”

“所以？”

“所以，你得到了一个月的时间和你的直属士兵朝夕相处。”西弗尔点开一个图片，那是一个军营的照片，显然是刚建好，墨绿的军帐整齐排列着，掩映在群山中，要不是心里有数，乍一眼还看不出是什么，“艹练他们，辱骂他们，就是你的工作……陆团长。”

“我成团长了？”陆苍栖茫然道。

“是的，团长大人。”西弗尔微微颔首，“您拥有命名权。”

“哦。”苍栖点点头，有点梦游的感觉。

曾经还是穿着军装在班长传达下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小兵，转眼手头就有了一两千人，这种感觉说实话，很空虚。

苍栖已经有了迷茫的感觉，她并非没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她应该得到这些的时候，绝不是在这个年纪，她应该在更成熟，更有经验和担当的时候拥有这些，这样她就不会有不切实际的感觉，也不会有，这么心虚的感觉。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陆炅给她的登云梯，不是那么好爬的。

看苍栖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西弗尔略有些疑惑，但也管不了那么多，转头开始给苍栖收拾起行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日常物品那儿都有，不需要另带。”

苍栖略郁闷，半晌才道：“把我的全家福洗出来塞帽子里吧。”

出发的时候，陆炅什么交代都没有，只是默默的看着，在飞车升空的时候倚着门框看。

到了中转站上了飞机，苍栖还是闷闷的，西弗尔终于看不下去了，问：“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苍栖重复了一下，摇摇头，“我应该不怕吧，只是有些，呃，怎么形容，就是束手无策的感觉……”

“是不是觉得你付出的没有你获得的多，所以心虚了？”

苍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二十三岁的团长，二十三岁的联合国官员，二十三岁的少校……我只付出了一只眼睛，却一下子……”

“只是一只眼睛吗？苍栖，你太低看自己了，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陆炅选中了你，为什么你明明没怎么奋斗，却得到了这些？”西弗尔微笑道，“总有那么些人，即使站着什么都不做，就让人心甘情愿奉献忠诚……我当然没说你。”

刚刚翘起尾巴的苍栖瞬间枯萎。

“我的意思是，这些时间的相处中我发现，你有这样的潜质，你知足，也有自知之明，天降馅饼给你带来的惶恐远多过其他人，所以你主观上会获得比别人更多的动力去奋斗，你不会心安理得享受得到的，除非你觉得你配得上你得到的，而你有着更容易获得馅饼的体质，却从来不奢求更多……苍栖，你觉得你现在配得上你所得到的吗？”

苍栖没直接回答，只是咧开嘴笑：“我会去奋斗的。”

西弗尔点点头，靠在座椅上睡了。

苍栖看着飞机外浓密的云层，这次他们的目的是新西兰，她的团所驻扎的地方。

她的团。

想到刚才有人报告，所有学员已经集结完毕准备迎接他们的团长，她的团是满员编制，一个团两千人，六个营，二十个连，八十二个排，两百多个班。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到了。

苍栖当然紧张了，她搓搓手，忽然转向西弗尔，定定的看着。一直闭目养神的西弗尔感受到强烈的视线，无奈的睁眼：“又怎么了？”

“我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你又不是政客，不需要演讲，难道你的意思我们应该准备一些糖果洒一下？”

“我是说，是不是需要给个，下马威什么的？”苍栖挺了挺胸膛，“学员有些没比我小多少，不服我的肯定很多，我得让他们知道我的能耐呀。”

西弗尔嗤一声笑了：“那就是你要考虑的了，团长大人。”

于是苍栖自我感觉得到了支持，开始抱头凝思苦想，西弗尔看了半晌，笑着摇摇头。

很快，飞机降落了，苍栖看到跑道边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手微微握拳，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准备好了吗？”西弗尔笑问。

“嗯……”苍栖的镜片里闪着各种小抄，忽然问，“白痴，笨蛋，蠢蛋，这样够伤人不？”

西弗尔愣了愣，噗的笑出来：“不，狗娘养的，杂种，废物……这种才勉强可以。”

“哦，好的。”苍栖严肃的点头，对着镜子摆了个嘲讽的表情，结果嘲讽失败，反而比较像个翻白眼的白莲花，她只能叹口气指望自己现场发挥。

飞机降落的时候，全场静谧，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团长将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可能会很没创意的对他们进行一场丧心病狂的辱骂，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并且准备好视一切下马威于无物。

然后，飞机舱门大开，两个战甲士兵凛然走下台阶，紧接着，穿着军用常服西弗尔优雅的走了出来，转身，朝门里的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看向门里那个期待已久的“真人”。

马靴，紧身裤，紧身衣，短款军装，大盖帽，英气勃勃的团长大人走了出来，因为太远看不清表情，但不妨碍她笔直窈窕的身影进入众人的眼帘，代表扩音开启的嗡声忽然响起，众人精神一振，等待团长训话，却见他们的团长突然转头朝向她的副官问了一句：“杂种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就废物吧……”

全场静默。

等苍栖自以为低声而快速的问完，她才在诡异的寂静中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天知道她这样的草根，怎么会立刻习惯现在高等集会流行的不带麦就能全场扩音的高科技，此时连头都不敢回，死死盯着西弗尔，小脸煞白。

西弗尔也愣了半晌才微笑点头，毫不忌讳的凑到苍栖嘴边的扩音区从容道：“没错团长，您就是个废物。”

说完，在苍栖的呆滞中，忽然收了笑，面无表情的站直了身子。

苍栖石化了，心脏碎成一片玻璃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