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小姐有话要说 第 103 章

童磨的脸上还保留着不解的深情,身体却化作灰烬飘散，而那些灼热的血液逆流回心脏，烧得加茂枫心脏都在疼。

好疼。

好疼——

神经深处一声弦断,她的意识瞬间被剥离体外，再次看见了先前见过的无限城。

灵魂撕裂和融合的怪异感不断拉扯着神经，加茂枫觉得自己被一分为二,真正变成了另一个人。

无惨。

男人瞪着玫红色的眼睛,瞳孔变成一条竖线,额头爬满的青筋显示着他的愤怒。

两个完全不相同的灵魂,被血液连接了瞬间,又再次一分为二。

灵魂相融的滋味并不好受,如刚被极速行驶的车撞击,眩晕伴随着被拉扯的痛感，整个人仿佛都从身体里抽离。

“呕——”

强烈的恶心感让少女忍不住跪在地上干呕出声,捂着胸口喘气，似乎这样就能让心悸感平复下来。

“喂,你怎么了？”

六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对方的手搭在加茂枫肩头，她用尽全身力气回头,还没来得及看到对方的脸，就已经两眼一花，朝他的方向一头栽了下去。

“！！！”

天地倒转，加茂枫猛地睁眼。

眼前是一片黑暗,构建的能力重新恢复，她已经从梦里脱身了。

心脏狂跳不止，那种被融合的恶心感还没有散去，她一把拉开帘子,嘶哑着嗓子道：“给我水。”

里美麻利地将水递来，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总算缓解了反胃。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两个小时。”里美回答。

两个小时，和自己之前预估的一样。

加茂枫深吸两口，灵魂之中，那纯黑的小点一跳，带动灵魂的火焰一起燃烧。

她低头，能感到血液里莫名多了一股陌生的咒力，源源不断地从输送到灵魂深处，与小美慢慢相融。

同时也化作浓郁的黑色介质，逐渐和她的灵魂融为一体。

细长的咒丝指尖延伸，比以往能够编织得更加细腻，在少女血液里游动时，甚至能分析出其中的信息。

咒力，身体状态，味道——

自己对血液的感知力更强了。

是因为无惨吗？

加茂枫合眸，她的设想是通过掠夺无惨的力量，用于增强分.身里小美的那一部分，等到将其完全吞噬，再找到躲在加茂家的小美，将力量归还，就能影响到与之已经融合的自己。

说不定在一定程度上，能影响到脑花。

毕竟脑花手里的那份咒胎来源于无惨，只要无惨变弱了，它自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加茂枫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重新走回床铺。

远处的伏黑甚尔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少女，细眸微微眯起。

老实说，

守护雇主睡觉这种事情，自己还是第一次遇见。

毕竟一般人会请保镖，不是去参加什么危险的活动，就是收到恐吓信为了防范吧？

不过对方给钱很爽快，所以他也不过问。

黑市上奇奇怪怪的人多了去，要是每个都好奇，未免也太闲了点。

伏黑甚尔盯着少女的背影，从她入睡到起来，时间是两个小时零三分钟。

适当的睡眠可以让人状态变得更好，不过看她的意思，是还要持续不断再睡半个月？

莫非真是什么睡美人吗？

话虽如此，伏黑甚尔也只是在心里开个玩笑。

虽然不能感知到咒力，但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对方的状态出现了异常。

让他感觉稍微变得危险了一点，不过也只有一点罢了。

是什么靠睡觉变强的术式？那这也太轻松了吧，她是天选之子吗？

男人无聊地转着手机，半靠在墙上，却在少女转身的时候，猝不及防与她对视。

白色的瞳孔如没有落点的混沌，亦是一片迷雾。

只要深陷其中，就再也找不到方向。

白色的眼睛......

脑子里似乎有道模糊的身影，却被覆盖着一层纱幔，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伏黑甚尔摸着下巴，指腹擦过嘴角的伤疤，努力地回想。

好熟悉，是谁来着？

*

加茂枫睁眼，冬天的日光经过白雪反射，变得更加刺眼。

她慢慢起身，被褥从身上滑下，身上穿着一套简单的里衣。

还是这具身体。

吸收了童磨的身体变得更加强悍了一点，微小的血液分子在她的操控下化作冰晶，散落在空气之中。

童磨的鬼血术。

咒力有明显的加强，虽然还不至于超过当年全盛的状态，不过总比之前弱不经风的模样好多了。

而且，无惨这具分.身本来就很强健。

房间是非常传统的和室，除了地上的被褥就只有一个挂着和服的衣桁。

加茂枫起身，站在窗户前观察了一会，周围很安静，没有其他人，自己所在的地方似乎只是个宅院的一角。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推门，向着屋外走去。

走廊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略有古板的设计和构造让她产生了强烈的既视感。

好熟悉的走廊，好熟悉的结构。

和加茂家一模一样。

前方有人低声私语，加茂枫快步上前，在拐角处遇到了两位侍女。

“夫人，您醒了？”侍女下意识行礼，在目触加茂枫只穿单衣的身体时惊叫起来：“哎呀，您、您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多不好，而且大冬天的，这样不冷吗？

加茂枫的注意却完全不在衣服上，她疑惑道：“夫人？”

谁是夫人，是谁夫人？

“

诶、诶？”侍女一愣，顺着她的话回答：“是啊，您是家主大人第一个纳入房中的夫人呀。”

熟悉的称呼让加茂枫额角一跳，很快就反映过来当前的情况。

“这里是五条家？”她问。

侍女不解地点头，就见面前的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是他夫人，我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而已。”

毕竟上一次自己是当着那位六眼的面脱离回到现实的，分身状态可能会重回之前的那副模样，而亲眼目睹她吃掉鬼的六眼如果还有点良心，也不能放任她这个来历不明的生物到处乱跑。

综上所述，自己离开之后，这具分.身应该是被六眼带回来了。

“他在哪？”

“家主大人吗？他——”侍女正准备回答，目光在越过加茂枫身后时一顿，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少女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到了从风雪里走进来的六眼。

加茂枫看着对方头顶的雪花有些失神。

原来不是六眼加无下限的组合啊......

“你......”年轻的六眼注意到了少女，刚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突然面色一变。

加茂枫只觉得后领被直接提起，如一阵风一样被对方带回房间，丢进了被褥里。

“成何体统。”

白发少年背对着她，语气听不出情绪，耳尖还染着淡淡的粉红。

“......”少女从被子里露出头，想了两秒，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对了，虽然她觉得单衣和秋衣秋裤没太大区别，甚至放在现代和休闲服没什么两眼，但是在明治时期，她只穿单衣的行为跟裸.奔没什么区别。

“那边不是给你准备了衣服吗？”六眼无悲无喜：“穿上。”

为了照顾古人的思想，加茂枫老老实实取下衣桁上的和服穿好。

“我穿好了。”

听到她这句话，白发少年才转过头，听见对方问道：“有六眼在，对你来说没有太大区别吧？”

白发少年皱眉：“那也不可以这样。”只穿单衣就随便逛来逛去。

看来明治时期的六眼，有在好好遵守家族和当前社会的规矩。

“好吧，是我的不对。”加茂枫一笔带过了这个话题：“能问一下，距离那天之后过了多久了吗？”

自然指得是吃掉童磨那天。

“一个月吧。”六眼回答：“右大臣的女儿很感谢你，之前还给你递过请柬，不过当时你不在。”

不在这两个字被加上了重音，让加茂枫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年。

对方淡然地看了回来：“你去哪里了？”

嗯......如果是身体的话，不是一直待在五条家吗？

还是说，他问的不是单纯的肉.体呢？

......被看出来了吗？

她的灵魂不在这具分.身上。

是六眼的功劳，还是他的第六感？又或

者有什么其他办法？()

“我只能偶尔出现，而且时间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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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茂枫坦然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可以理解为降灵术？差不多就是那样吧。”

她朝白发少年鞠躬：“不管怎么说，感谢您的帮助，不过说来惭愧，我现在要离开这里了。”

一次入梦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而她一旦脱离梦境，再次回来也会经历数十天之久。

时间不等人，每一次入梦的机会都是宝贵的，她要尽可能在梦里吃掉更多的鬼。

白发少年没有拒绝，却反问起了另一件事。

“可以，不过那个问题，”六眼说道：“你还没回答我。”

五条悟的祖辈，跟他一样执着。

“我目前是鬼。”加茂枫直言：“一种吃人的生物，那天你带我一起杀死的那个男人，就是被这具身体的制造者同化的。”

“可是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白发少年的目光转来：“我能看见那个男人的身体信息，但是我看不见你的。”

“这和我的术式有关，能屏蔽一些探查之类的。”加茂枫说：“这个你也要问吗？”

可能改变过去的术式，还只跟无惨挂钩，不知道该说是鸡肋还是有用。

要解释也可以，不过很麻烦，而且不保证对方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就算是六眼，也不可以掉以轻心哦。

毕竟除了外表和她认识的某人很像之外，他与自己完全是陌生人。

对于早就习惯无视外表的加茂枫来说，脸是最不让她在意的东西。

“既然是术式，那就没什么可问的了。”六眼得到了答案，并没有表现出好奇，就连最后的那点兴趣也跟着消失了：“所以，你现在要去哪？”

“去找更多的鬼，”加茂枫说：“我要将他们全部收回。”

总而言之并不是去做坏事。

不过少女想了想，还是问道：“鬼会伤害普通人，你要跟我一起去把他们解决掉吗？”

如果有六眼帮助，说不定会更快呢？

“不去。”白发少年拒绝得非常干脆：“处理咒术界以外的事情，并不在御三家的工作范围内。”

从奈良或者更久远的过去开始，世界上诞生的各种力量数不胜数，有些随着时间消亡，有些一直延续至今。

但无论如何，不要插手其他世界的事情，是大家默认的规则，特别是这些上位者。

毕竟要是有所冲突，最后一定会变成两个群体之间的战争。

嗯......意料之中，而且合情合理。

咒术师说白了，并没有帮助普通人的义务。

只是恰好有能力去处理诅咒，并且发展成了一份职业而已。

非常的御三家，也非常符合人性。

“好吧，那么我就离开了。”加茂枫回答：“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尽力。”

不过都

()是六眼外加五条家主了，能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哦。”六眼双手叠交在袖中，带着她往外走：“五条家规矩很多，被长老看见会被骂的，我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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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冰晶从天空落下，在二人肩头化做水渍，少女跟在白发少年身后，一路出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远处是一片洁白。

“再见。”加茂枫回头望向那张熟悉的脸，最后吐出了两个字。

白发少年嗯了一声，目送她离开。

“再见。”

*

鬼并不是什么难找的生物，而且全部集中在夜晚出现，加上她本就对血液特别敏感，所以几乎只要在晚上闻到血腥气，那里就一定能找到虐.杀普通人的鬼。

最开始的吸收是有些困难的，基本上每吃掉一个鬼，加茂枫都会从回溯中醒来，然后再回到过去。

虽说吃掉过童磨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但她依旧经常眼睛一闭一睁，回溯的时间节点就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醒了，调理，再睡。

再醒，再调理，再再睡。

加茂枫记不清自己究竟从梦里脱身了多少次，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不停被注入新的力量，撑得她灵魂都在涨痛。

黑色的介质在中心化作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随时都能绽放。

灵魂被撕扯的同时，她接收了大量属于“鬼”们的记忆，大多数都是枯燥乏味的，带着一点那个时代的悲剧色彩，可怜又可憎。

当然也有如童磨那样极致的恶，遇到这种情况，只会让人觉得反感恶心，但更容易从中抽身。

最严重的时候，加茂枫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差点将护卫在身边的里美和伏黑甚尔一起当鬼宰了。

到后来，随着力量不断增强，她逐渐习惯了接收这种力量，重新回归现实，几乎不需要缓冲，就能在一秒内调整好状态，重新陷入沉睡。

并慢慢地，与“鬼”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她可以感受到“鬼”的存在了。

通过血液里的咒力，感应到别处的鬼怪，并顺着指引快速地找到他们。

越来越接近无惨本身，逐渐取代鬼王的位置。

随着加茂枫消灭的鬼越来越多，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大，咒力的储备也开始逐渐超过当年的自己。

直到某一天，鬼在人类的世界几乎销声匿迹了。

又或者是，无惨将其全部召回了。

少女站在庭院之中，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距离第一次吃掉鬼到现在，她已经在梦里度过了十年时间。

数不清自己“吃掉”过多少鬼了，但现在的她，能感受到这具身体血液发生了质变。

咒力浓郁得不像话，血液与之相融，让她觉得有几分陌生，以及微妙的熟悉。

因为，这些咒力来源于小美。

越来越接近无惨的身体，竟然是这种感觉。

——并不是所有吸收的鬼，加茂枫都能继承鬼血术，除了最开始吃掉的童磨，大多数都只能转化成咒力。

是因为上弦鬼得到的无惨的力量越多吗？

她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唯一知道的事情是，无惨在找她。

而她也在找无惨。

不过很可惜，对方是个缩头乌龟，除了一次又一次试探她结果被反杀的鬼们，竟然一秒都没有出现过。

应该......差不多了。

少女深吸一口气，热气在口中化作白雾。

除了鬼越来越难找之外，这具身体能承载的力量也已经快到达极限。

而且现实里，她也没多少时间了。

少女阖眼，守着日落的时间，在太阳消失的那一刻从山林间走出，踏上了自己熟悉的土地。

她要回加茂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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